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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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陸昱珩的劍法走得是一板一眼的沈穩路子,同他這個人不太搭調。蘇漾趕過去時,他身後正有只噬獸沖他咧開嘴,腥臭的涎水滴落,而他正對上面前的那只噬獸一劍劈下,背後空門大開。

破心境的劍意鋪陳開,眼見著他背後那只噬獸就要碰到他的肩膀,蘇漾一時情急,出手便用了問雪九式。

夜色如墨,天幕空曠,不見星月。風過樹梢掀起的一浪浪綠波都停滯下,大雪下得紛然。

察覺到有人接近,陸昱珩立刻警覺起來,多留意了幾分背後的動靜,連手上正暗暗繪著的法陣都停下來,直到雪片飄下,他才不自覺松了口氣。

雪花裏藏著無數劍意,隨她動作狂亂旋過,她手中長劍攜刺骨寒風貫入噬獸體內,反手一攪,幾乎沒受什麽阻礙一般從另側切出。

噬獸轟然倒下,蘇漾足尖一點地,輕巧躍起,躲過它飛濺出的血,貼到陸昱珩背後,同他後背相抵,隨手甩了甩劍身沾上的濃稠血痕。

“你這運氣,”她掃視了半圈,估量著面前的噬獸數量繼續道:“堪憂。”

陸昱珩笑了一聲,橫劍擋住側面襲向她的爪子,意有所指:“原本我也這麽想,可現在又覺得,其實運氣還不錯。”

噬獸遠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應對的,遇上兩三只便足夠頭疼,何況陸昱珩招惹上的是一群。

所幸她方才那一劍太過利落,問雪九式張開的屏障裏劍意縱橫,噬獸有著野獸畏強欺弱的本能,見他們現在是兩人,又都修為不低,一時皆謹慎伏在原地,小心接近著他們,不敢像方才一般直沖上來。

但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,她在劍冢待過三個月,熟悉這些畜生的習性,這兒飄出去血腥氣,不多會兒便會吸引來更多噬獸——等它們吞噬了同類的屍體,只會愈發強大。

而他們的靈力遲早會被耗空。

蘇漾半偏過頭去,視線仍緊緊盯著前面伏著的噬獸,簡短道:“找機會走,東南三十裏匯合。”

“你做什麽?”陸昱珩低聲問她,手上法陣已經成型。

“這兒我比你熟一些,我引開它們,你去等我。”

蘇漾活動了一下手腕,問雪九式的屏障驟然收起的同時她手中長劍劍光暴漲,猛然一劍向前橫掃而出!

她正要引著噬獸走,卻不成想人剛踏出去半步,便被身後人拉住小臂——陸昱珩一向拿捏著分寸,抓她的時候多是抓著她胳膊,連她手腕脈門那兒都會刻意避開。

“一起走。”他語氣篤定,左手往下一壓,手中繪了半天的法陣大亮,被隔空按到地上,金黃法光以他為中心鋪陳開,頃刻蔓至蘇漾腳下。

下一刻兩人身形一閃,已經出現在東南三十裏地外。

蘇漾緩了緩,嘀咕了一句:“法陣這麽管用的?早知道我就……”

陸昱珩瞥她一眼,“早知道你也耐不下性子去學。當年在學宮,教習逮著你練法陣練了多久?”

她偏愛劍道,法陣符咒都是只學了個皮毛便自覺足夠,再沒有耐心學下去。這麽些年,對敵時也只仗著手中長劍一把,從某種程度上來說……也算純粹。

蘇漾被他戳破,瞪了他一眼,找補道:“你怎麽知道我要說的是早知道就學一學了?我方才明明是要說早知道就不去救你了。”

“呦,”陸昱珩往她身前邁了一步,“那真是謝過救命之恩。實在是無以為報,只好——”

蘇漾停下步子,饒有興趣等著他要說什麽出來。

她這樣一擡眼,陸昱珩猝不及防,視線躲閃過一瞬,再看向她時,便是滿滿笑意,將手握成拳放在她眼前。

蘇漾十分配合地伸手出去,在他手下接著。

他手一松,一條黑色細繩串著什麽掉到她掌心。

是火妖內丹。依舊雕琢成桃花的形狀,只是技巧精進了不少,這朵桃花比之兩年前那朵更加細致,惟妙惟肖。

陸昱珩自然不知道蘇漾將上一條不慎弄丟了——火妖內丹並非一直管用,用上一年半載,裏頭的靈力散盡,也該換新的了。

“你怎麽還有?”蘇漾拿著仔細端詳了半天——火妖內丹不易保存,他到底是怎麽還能在上頭細細雕琢的?

“早就備下了,只是前兩年你在閉關,我不好打擾。”

蘇漾“唔”了一聲,毫不客氣將它套到手上,暖流霎時湧入體內。她幾乎是熨帖得一抖,嘴上仍下意識辯白道:“我閉關兩年,境界早穩住了,又不怕冷。”

陸昱珩立馬順著她說:“對,只是我好不容易雕成的,也不難看,你委屈委屈,戴手上罷。”

死鴨子嘴硬。

幼時在學宮,他便瞧出了她怕冷的毛病——在她身邊稍久一些,再上心一點,怎麽會發覺不了?也就只有眼瞎得如司景行那般,才會瞧不出她這毛病。

夜風吹過,葉片唰唰作響,若有似無地勾出惑人心智的音律。

蘇漾收緊手上細繩,掃了一圈四周,加固了一遍靈力屏障將那些聲音擋住,“你進來多久了?劍冢夜裏比白日更危險一些,最好找個地方棲身,養養精神,有什麽要做的都放到白天去做。”

“今日剛進來。”

蘇漾尋思了一會兒,嘆了口氣,拍拍他肩膀,“其實你運氣還算不錯,碰上的是我,先收留你一陣兒。”

這附近剛有噬獸死去,今夜裏必然不會安寧,把他一個人扔在外頭,不等他找到合適的棲身之地布好結界,怕是就要再遇上噬獸群。

送佛送到西吧。

她擡步朝前方走去,走了兩步發覺他沒跟過來,便回過頭去:“怎麽了?”

“你就這樣直接把我帶回你的住處?”話出口,他察覺不妥,便當做是提醒了一句,“我們現在算是競爭關系?”

蘇漾不是很理解地皺了皺眉,“兩年不見,難道你會蠢到在最開始便同我針鋒相對打一場?”

他們倆同為破心境,若真要相爭,沒誰能全身而退。

陸昱珩笑起來,蘇漾臉上幾乎是寫著“愛來不來”,轉過身去繼續往前走。

陸昱珩望著她背影的眼神柔了柔,快步跟上她。

司景行孤身坐在山洞一角她堆起來的那堆雜物上,看著眼前被她倒扣過來的棋盤,有一下沒一下地拋著手中黑白棋子。以他現如今的程度,整個劍冢靈流變化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。

是以他知道蘇漾早已從噬獸群中脫身,也知道她沒遇上什麽意外,只是不知為何她磨蹭到現在還沒回來。

察覺到外頭有人接近,他將手中棋子放回原位。

一身玄袍百無聊賴倚坐在那兒的青年轉瞬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地上一只白貓,靈巧躍上蘇漾的床榻。

蘇漾回來時,嗷嗷仍趴在她的床榻上,一如既往地懶散,只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——卻在看見她身後還多了一個人時瞇了瞇眼,充滿敵意地起身,看那架勢,好像下一剎便要撲上來咬斷陸昱珩的咽喉。

陸昱珩跟著蘇漾跨入洞口結界時,有那麽一瞬間似是感應到了極高境界壓下來的極致殺意——可也只一瞬。

山洞裏被蘇漾收拾得井井有條,她向來不會委屈自己,樣樣件件將山洞幾乎占滿,卻分毫不顯亂。

陸昱珩看向她床榻上那只白貓,“你養的靈寵?”

蘇漾點點頭,拍了拍手喚它,想抱給陸昱珩展示她的嗷嗷有多麽惹人憐愛:“嗷嗷,過來。”

嗷嗷顯然沒給她這個面子,淡淡掃了她一眼,一動不動。

陸昱珩卻笑起來,“這名字也是你取的?”

蘇漾看他一眼,“自然。”

“確實是你取得出的名字。”

蘇漾白了他一眼,在乾坤袋裏找了半天,發覺自己只帶了一張床榻。

來者是客,叫他睡地上,似乎有些不近人情。

於是她張望了一圈,目光落在角落裏堆著的司景行曾睡過的那張軟榻——原先她的那張床榻自然是不好給他用的。

她用胳膊戳了戳陸昱珩,指了指那張軟榻,“把那個拖出來,今晚你先睡那兒。”

陸昱珩自然是沒什麽好挑剔的,聞言便在山洞裏騰了個空,掐了個訣將那張床榻移過來。

可一旁的白貓不知是受了什麽刺激,竟然跳上那張軟榻,敵意絲毫不減地盯著他。

因著是蘇漾的貓,他不便動它,只能無奈看向她。

蘇漾過來,彎腰將嗷嗷抱進懷裏,安撫著摸了摸它,“嗷嗷脾氣不好,你得讓著它。”

但嗷嗷雖脾氣大了一些,卻從不曾對人這樣過,陸昱珩算是第一個。

天生不對付?

蘇漾抱著懷裏仍炸著毛的嗷嗷,有些心疼——還是得早點讓陸昱珩自己尋地方住。

打鬥過一場,兩人都有些累了,稍微收拾了下便各自躺下,中間隔了一道屏風並靈力屏障,卻並不隔音,他們互相看不到對方,卻還能聊上幾句。

這情形……同她當年和司景行在這兒時有些相像。

陸昱珩簡單交代了他進來後的所見,說他本是被溟境那對姐弟纏住——倒也不是他們想不開非要在開始就對上他,只是那姐弟兩個來得早些,又專修符陣,早便在那兒布下層層兇陣,守株待兔等著,他便不幸成為了那只“兔”。

他一踏進去,陣法便已經啟動,由不得那姐弟二人做選擇。他雖破了陣,可消耗太大,又因著是夜裏,動靜大了些,就吸引來了聚集成群的噬獸。

那姐弟二人見勢不妙,怕折在噬獸堆裏,索性捏碎了身份牌脫身。

是以蘇漾尋過去時,就只剩下了他一人。

比起他來,蘇漾進來後和平得多。

這話聊完,兩人默了半晌,陸昱珩突然含糊問道:“你這兩年……過得可還好?”

蘇漾楞了一楞,便明白過來他在問什麽,也沒繞圈子,直接道:“你是說和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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